秦胜艰难地扯了扯嘴角，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。

秦侑越来越有大哥的影子了。

“老爷子还好吗？”

“目前医生已经到了，需要静养。”

秦胜垂下眼敛，一言不发地走着。

保镖继续说道：“三少爷让我务必告诉您，当年的事不是您的错，不必带这么沉重的枷锁，秦家没有人会责怪您。”

秦胜浑身一震，再也迈不动沉重的脚步。

他突然仰天大笑。

笑声在空荡的院子传得很远。

半晌后，笑声渐渐变得了哭声。

秦胜的眼泪冰在脸上。

这就是大哥眼中的秦家吗？

哪怕在外人眼里是无比凶悍的猛兽，也会把最柔软的腹部露出来让亲人依偎。

他在秦家生活了四十年，除了大哥在世的时候他觉得跟秦家是一体的之外，其他时候没有一个人把他放在心上。

原来……

原来，他们一直把他放在心上，只是他顾影自怜，忽视了。

今天所有的壳剥开，他才发现他是被家人爱的。

保镖没有打扰秦胜的情绪，全程安静地看着。

秦胜在原地站了许久，突然像脱力的木偶直直地往下摔倒。

保镖眼疾手快的将他抱起，送回他的院子。

*

这些信息都准确地传到了霍诚尧的耳朵里，他没有瞒着莫离，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她。

莫离配了两瓶药，让人送到秦园。

霍诚尧在一旁看着她所有的动作，说道：“能告诉我，你在想什么吗？”

“其实我什么都没想。”莫离给自己倒了一杯水，“他们心疼他们的亲人，迟迟走不出过去。而我是那个还活着的附加品，不能说他们不爱我，是对过去的亲人遗憾的延续。对没有见过我父亲，我母亲至今也没想过要见我，我该对他们有什么感受吗？”

“对于我的亲人，我常年给他们配药，让他们身体健康，活得质量高一点，我觉得我作得也挺到位。”

“真的梳理起来，所有的感情也都那样，经不起推敲。”

“每个人率先爱的都是自己，之后才是别人。我也是如此。我想，每个人也都这样。”

莫离说完，笑了笑。

那笑一闪即逝，如冬日乍现的阳光。

霍诚尧走过去，将她搂进怀里。

“你只是在害怕，害怕别人用温情的武器再伤害你。”

“阿离，这一次不会了。”

“因为你不再只有他们，也不再像过去那样渴求别人的爱。”

“你有取舍能力，你可以选择让谁继续在你的生活里。”

“其他人不爱你，你也可以不爱他们，没什么大不了的。”

莫离看着从小书房跑出来的两个孩子，眼神柔软了些许。

她颤声道：“霍诚尧，你知道我五年前为什么离开吗？”

霍诚尧抱着她的手颤了颤。

那是他心底最黑暗、最混乱的记忆。

阿离回来后，他从不敢问，害怕会听到他无法承受的事。

她宁愿放下一切名利也要消失，当时的她有多痛苦？

莫离感觉抱她的男人正在颤抖。

她用力地闭了闭眼，突然觉得过去也没那么可恨了。

“当时，我对人的基本信任已经塌了。你骗我，宁清悠骗我，而我从小被教育得学会付出，不能怨恨。”

“你爷爷告诉我，恨别人的情绪是可耻的。我被这种教育模式困了二十几年。”

“我与他人为善，他人却一次次的伤害我，我还不能恨。”

“那时候，我觉得很窒息。”

“当时，我得知我怀孕了。那时候，我们已经离婚，我在我三叔面前哭了很久，我害怕留下孩子，我觉得我不会成为一个好母亲，也不该让他们一出生就没有父亲。”

“可他们选了我做母亲，如果我不生下来，我这辈子也没有机会再做母亲了。”

“如果我留下来，我和你的关系绝对断不干净。”

“只有我彻底消失，一切才会结束。我也想过没有你的人生，想看看脱离‘莫离’这个诅咒似的名字，我能不能找到一条新的路。”

“我连三叔都瞒着，导了一出轰轰烈烈的坠机戏码，彻底消失。”

莫离无法自控的发颤。

那段时间也是一段很黑暗的时光。

霍诚尧、司遇、秦家、姜家还有另外几拨人都在找她，她换了一张又一张脸和假名字。

直到孩子出生前的一个月，她才确定用“秦摇苏”这个名字正式安定下来。

“孩子出生的时候，是我的另一个坎。”

“当时，我认为那是老天爷对我人生唯一一次任性的惩罚，我更加恐惧，也很自责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