所以，她之前为他做的那些，并不只是因为答应了奶奶，也有她的真心？

这种感觉很奇怪，他明明向来我行我素，根本不会在意别人的想法。

可为什么独独她的话，会对他的影响如此之大？

“裴恒，我真的不可理喻吗？”

他靠在椅子里，眉心锁着，一张棱角分明的脸，此刻看不出是疲惫，还是忧伤。

裴恒收拾东西的动作一顿，抬头看向霍霆霄。

不可理喻？

这种话，也只有“苏云雾”敢说，也只有她说了才能达到这种效果。

若是从别人的口中说出来，那个人的下场，已经不难想象了。

跟大魔王对话，裴恒自然得再三斟酌：

“夫人刚才说的只是一时气话，当不得真的。不过……”

“不过”两个字刚刚出口，裴恒就气得打了自己一嘴巴。

明知道现在大魔王正在气头上，他怎么这么多嘴？

可惜已经晚了。

霍霆霄见他半天没有下文，不禁问道：

“不过什么？”

裴恒吞了下口水，只能硬着头皮把下面的话说完：

“不过先生的反应，确实大了些。其实夫人已经答应了离婚，先生您今后也不必再刻意考验她了，毕竟会影响您的形象。”

裴恒以为，今天霍霆霄之所以那样对“苏云雾”，也是为了考验她。

再说霍霆霄如果经常这样火大，遭殃的可不止“苏云雾”一人，他们所有人都压力山大啊！

而且他说的也是实话，从前无论谁说了什么，霍霆霄都能冷静理智的对待，甚至不予理睬，但今天他不过是因为误会了“苏云雾”在施舍他，就如此受不了，还真是有点奇怪。

同样感到奇怪的，又何止裴恒一人？

霍霆霄自己，也陷入了沉思。

半晌才迟疑道：

“如果我说……刚才我只是下意识的反应，并不是在故意发脾气考验她，你怎么看？”

裴恒微微一怔，下意识的反应？

“如果不是故意的话，那只能说明……您在乎夫人，所以她的一举一动，甚至只是一句话，就能激怒您。”

大概所有人都是这样的吧，对于不在意的人，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，对自己都不会产生影响，甚至无感。

而对于自己在意的人，他的每一句话，甚至只是一个眼神，都会让自己琢磨很久。

裴恒的话，让霍霆霄心里一紧，一种异样的感觉袭上心头：

“从前，也是这样吗？”

裴恒仔细想了想，摇头：

“好像不是，从前无论夫人做了什么，好的或者不好的，您都能很理智的去处理，就好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，别说发脾气了，连动一动心思都不曾。”

闻言，霍霆霄的十指渐渐捏紧，心里一种不适感让他烦躁异常。

不对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，一切都变得不对了。

就像裴恒说的，他明明不喜欢苏云雾，从前无论她做什么，他都不在意，甚至懒得为她多花一分心思。

他对她，只有责任。

可是自从她嫁给他之后，不仅她像是变了一个人，就连他，也在不知不觉中开始被她牵着鼻子走。

他会为她的一句话生气，也会为她的一个小动作而悸动。

她的一举一动、一言一行，都让他觉得新奇。

他甚至感觉在重新认识她。

而每多了解她一分，就让他想要更靠近她一分，再多了解她一分。

他重新认识她的过程，不就是在为她花费心思的过程吗？

这种潜移默化、润物无声的改变，很可怕。

在亲眼目睹了母亲的死后，他就发过誓，绝对不会让自己像母亲那样陷入一段感情里。

因为在母亲的爱情里，他只看到了痛苦、绝望。

如果一段感情注定要如此收场，他宁可永远不要。

至于苏云雾，他一直有着自己非常清晰的定位。

他在意的，并不是她这个人，而是童年那束刻骨铭心的光。

换言之，他想留住的，也是童年那束光，与苏云雾无关。

他喜欢理智的掌控一切的感觉，不需要为任何人花费心思，不会被任何人牵动感情。

他有时甚至会羡慕机器人，因为没有感情，就不会痛。

如果她的母亲也没有感情，不知道痛，就不会在那个雨夜一跃而下，让他永远失去她。

可是现在，他开始变得没有自信。

“苏云雾”这个女人，仿佛突然带了毒药，强行注入他的身体，让他在不知不觉中变身、上瘾。

他讨厌这种感觉，也不允许自己对她上瘾。

他要戒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