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如意浑身一抖，努力睁大眼睛看向他。

暮色已经落了下来，影影绰绰的灯光里，他的剪影优雅、贵气，但开口嗓音却凉薄到了极致，问，“这雨，好受吗？”

简简单单五个字，却犹如一把冷刀子，瞬间扎得唐如意鲜血淋漓。

这是她爱了整整十年的人。

如今却走到这般境地。

他恨她入骨，她却要被迫嫁给他将死的二叔冲喜，还不得不在暴雨中求他同意。

抬眸看向他，她的心脏仿佛碎了，瞳孔轻颤，嗓音沙哑，“站了一整天，自然不好受。”

泪水在眼眶里打转，被雨水冲散。

“只是。”

她停顿了一下，强忍住嗓子里的哽咽，“封总要求的十二个小时我也跪够了，我现在是不是可以进去了？”

隐忍的嗓音，死皮赖脸的模样，激得男人瞳孔一缩，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又阴戾几分。

冷笑，“怎么，祁浩那一伙人已经满足不了你了？让你迫不及待，想要爬上我二叔的床？”

“唐如意，你真不要脸。”

自打五年前那事之后，“不要脸”这三个字她听太多次了，可唯独从他口中说出来，才是致命的。

“不是那样。”

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，淹没在了雨幕里。

如果不是迫不得已，她绝不会在今夜这样求他，但妈妈自打上次坠楼之后，便一直躺在医院随时需要吸氧。

她这些年被迫背井离乡，已经很对不起她了。现在，她落在继父唐国安手上，唐国安是那种什么都能做出来的人，万一真的拔掉她的氧气管，她就没有妈妈了。

她是找了好几天，查遍了H市所有医院，都没找到妈妈半点音信后，这才逼不得已来找他的！

暴雨劈头盖脸砸在身上，她身上的婚纱已经湿透，像片烂抹布一样缠在身上，她犹如一个溺水的人，心疼得快要裂开。

“那是哪样？”

男人闻言，嘴角溢出一丝冰冷的微笑，“唐如意，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？”

他在她面前蹲下来。

抬手，骨节分明的手钳住她的下巴，强迫她抬头看向她，“你想嫁给他也不是不行。”

“但是，”他话锋一转，撇开了她，“唐国安难道没告诉你，在这里等十二个小时，只是第一个条件？”

“什么？”

唐如意一僵，挣扎着想要爬起来。

可膝盖与手肘上传来的剧痛，却让她使不上力气。

男人起身，眼底情绪敛入深渊，嗓音穿透雨幕显得越发凉薄，“现在，我说第二个条件。”

“……你说。”唐如意没有选择。

男人抬手，示意背后打伞的人上前，递上一份合同，“签了，我就让你进去。不签，就从哪里来，回到哪里去。”

雨幕被遮住了。

唐如意努力抬起头，在看到协议上的条款时整个人都惊呆了，不可思议地看向他，嗓音颤抖，“封总……你确定么？”

她真的没想到，他的第二个条件竟然是，让她嫁给封润之后，还要做他的地下情人！

而且，从今往后，再也不能离开封家。

若封润死了，就算她冲喜失败，封家非但不会给唐家注资，还要倒欠他一千万。如果封润活着，她还要做他的情人，随叫随到！

白纸黑字，刺得唐如意脑袋一片空白。

他怎么会提出这么苛刻的要求？

而且，“为什么？”

抬头看向眼前的人，唐如意心脏颤抖着，分不清楚是疼痛还是心动。他不知道，她想嫁的人，从来都只有他一个而已！

因为爱，她不惜赔上自己，去求白薇薇给他的妈妈献血。因为爱，她这些年如同流亡一般生活在国外，午夜梦回都是他的模样。

却没想到，有朝一日他们要这样收场！

没有婚礼，也解释不清楚，只有他的羞辱，让她永生永世做他的地下情人，在外见不得光，到了夜里却要……

唐如意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，抬眸看向他，屈辱道，“你就算是要羞辱我，也犯不着用这样的手段。况且，白薇薇同意吗？”

男人眯了眯眼，眼底闪过一抹微不可查的烦躁，道，“你的事情，不配让她知道。”

是，在他眼中，白薇薇是主动献血救他妈妈的恩人，是他宠爱了整整五年的、未来封太太。而她，只不过一个在他最艰难地时候落井下石、不要脸的白眼狼。

“既然这样，那合同我就签了。”

唐如意心里疼得颤抖，泪水模糊了视线，“只求封总说话算话，别忘了履行自己的承诺。”

给唐家注资，她要见妈妈！

她挣扎着，拼尽全力想起来，可膝盖处传来的剧痛却让她根本无法站立，只得抬眼看向他，强撑着露出笑容，“如果封总不介意的话，麻烦扶我一下。”

“我腿受伤了。”

把手伸给他，指尖冰凉。

脸上的泪痕被雨水冲刷，唯有那一双眸在暗夜里犹如星湖，盛满了破碎笑意。

明媚，却扎心。

男人看向她的泥泞中耷拉的双腿眼神微动，但很快那一丝丝异动便消失不见，只剩沁骨冰凉，蓦然转身只留一句，“腿受伤了，就爬进去吧。”

“也好让大家看看唐小姐的诚意。”

凉薄嗓音犹如实质，一下子打消了她还没冒头的希望。

她被那样凌厉的羞辱刺痛，颤抖着把手收了回去，“行。”